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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母亲今年99岁,思维已处于混沌之中,时间无情地带走她的聪明才智,留下稚童般的认知能力。俗话说“老还小”,这还是真的,她的情趣回归到儿童时代。一天喃喃:
一月干盘子,
二月惊蛰抱蚕子,
三月清明坟飘纸,
四月芒种栽秧子,
五月端午吃粽子,
六月艳阳扇扇子,
七月半烧袱子,
八月中秋吃饼子,
九月重阳蒸曲子,
十月穿袄子,
十一月烤烘笼子,
十二月贴对子。
这是老母亲在背诵过去的民谣,是她儿时的记忆,一段非常质朴的民谣,很有画面感,过去我也听她念过,虽然也意识到这是我们川西平原,成都坝子一百多年前民间流行的歌谣,是口口相传文化记忆,却不在意。这次,感受不一样了,缘于母亲奔百,应该记住她生命里值得珍视的点滴;二来刚读了诗经《豳风·七月》“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......”有强烈的画面重叠感,远古诗歌描绘的劳动场面、生活情境与母亲所叙民谣遥相呼应,感动着我的心,仿佛看见先祖们辛勤劳作,丰收的喜悦;仿佛闻到泥土的芳香,见到先民的神韵与风采,及四季轮回的民俗风貌,突然萌生收集一些过去知道的老成都民谣,温润一下不再年轻的心,也想与喜欢民间口头文学的老成都人,分享我们那一代人青葱岁月,与纯朴童年的快乐:
1、一盆水洗不白,
两盆水洗不白,
三盆水洗得桃花熏白,
哥哥回来认不得!
2 、一根扁担闪悠悠,
挑担白米下泸州,
泸州爱我好白米,
我爱泸州好丫头儿。
3、......豌豆花,胡豆花,
灶王老爷偷锅巴,
一偷偷个金娃娃,
金娃娃喊妈妈,
鸭子过河嘎嘎,
鸡公过河开红花,
红花叶子翠翠,
干妈生个妹妹,......
4、恩恩儿,(鹦鹉)恩恩,你从哪里来?
我从北门山洞来。
北门山洞有好高?
万丈万丈高!
几匹骡子几匹马?
请你恩恩进城耍!
恩恩没得空,
请你恩恩钻狗洞。
5、黄酥黄酥蚂蚂,
请你妈妈来吃嘎嘎(意:肉)
大官不来小官来,
吹吹嗒嗒一路来。
6、豆腐干,卖韭菜。
韭菜韭,卖烧酒。
烧酒辣,卖枇杷。
枇杷黄,开药房。
药房药,吹牛角。
牛角弯,弯上天。
天又高,好打刀。
刀又快,好切菜。
菜又青,好点灯。
灯又亮,好算账。
一算算到大天亮。
7、斗虫虫,咬手手。
飞到家婆菜园头。
吃了家婆一窝菜,
气得家婆坐锅盖。
吃了家婆一根葱,
气得家婆倒栽中。
——虫虫飞了
8、金银花,十二朵,
大姨妈,来看我。
猪劈柴,狗烧火,
猫儿煮饭笑死我。
9、金瓜瓜,银瓜瓜,
田头瓜棚摘瓜瓜。
瓜瓜打倒小娃娃,
娃娃痛得喊妈妈。
10 、 丁丁猫,雷爪爪,
哥哥起来打嫂嫂,
嫂嫂床边坐,
坐死娃娃惹大祸。
11、 你姓啥?我 姓唐。
啥子糖?芝麻菱格糖。
啥子芝?何之。
啥子河?大河。
啥子大?天大。
啥子天?广东天。
啥子广?湖广。
啥子湖?茶壶。
啥子茶?春茶。
啥子春?杨柳春。
啥子杨?咪咪羊。
12、丁丁猫儿,穿红裙。
高大姐做媒人,
麻子嬢嬢吹鼓手,
斑竹丫丫抬起走。
抬轿的,慢点抬,
看把姑娘跘下来,
姑娘穿的绣花鞋。
13、妹妹,乖!嫁秀才,
轿子去,马马来。
嫁给秀才称娘子,
嫁给杀猪匠翻肠子。
14、 天老爷,快下雨!
保佑娃娃吃白米。
白米甜,白米香,
今年不得饿氓氓(意:饿饭)
15、花脸巴儿,偷油渣儿,婆婆逮到打嘴巴。
16、前拍拍,后拍拍,
娃娃洗澡不怕得,
拍拍胸,不伤风;
拍拍背,不伤肺。
17、张打铁,李打铁,
打把剪刀送姐姐。
姐姐留我歇,
我不歇,我要回去打毛铁。
毛铁打了三斤半,
娃娃崽崽都来看。
18、胖儿胖嘟嘟,骑马上成都;
成都又好耍,胖娃儿骑白马;
白马跳得高,胖娃儿耍关刀;
关刀耍得圆,胖娃儿坐轮船;
轮船倒个拐,胖娃儿梭下海。
19、扯锯,还锯。
家婆门口有本戏,
请外孙来看戏,
没得吃的,牛肉包子夹狗屁!
20、月亮月亮光光,芝麻芝麻烧香;
烧死麻大姐,气死幺姑娘;
幺姑娘不要哭,买的娃娃打鼓鼓;
鼓鼓叫唤,买个灯盏;
灯盏漏油,买个枕头;
枕头开花,接个干妈;
干妈脚小,气死癞疙宝。
21、月亮走,我也走,
我给月亮打烧酒;
烧酒辣,买黄蜡;
黄蜡苦,买豆腐;
豆腐薄,买菱角;
菱角尖,尖上天;
天又高,好耍刀;
刀又快,好切菜;
菜又青,好点灯;
灯又亮,好算账;
一算算到大天亮;
桌子底下有个胖和尚。
22、 摇摇摇,摇到外婆桥,
外婆说我是好宝宝。
糖一包,果一包,
吃一包,拿一包。
23、.....前娘杀鸡留后腿,
后娘杀鸡留鸡肠。
鸡肠挂在柳树上,
想起柳树哭一场。
24 、 大老壳, 棒棒剟,(读duo 意 戳)
剟烂啰,我有药(读yo),
啥子药?黄泥巴敷脑壳,
敷得娃娃没奈何。
25、楼上的客,楼下的客,
听我老板来交涉:
要屙屎,有草纸,
不要搣(mie)床上篾笆子;
要屙尿,有夜壶,
不要在床上画地图。
26、 雁鹅,雁鹅扯长,
一扯扯到东校(读jiao)场。
不杀鸡,不杀羊,
杀个老鼠过端阳。
27、 点脚班班,脚踏南山。
南山大斗,弥漫二斗。
猪蹄马蹄,四马攒蹄。
每人缩脚,大枝花儿割只脚。
28、一根树儿九枝丫,又结葡萄又结瓜。
又结云南金豇豆,又结四川牡丹。
29、星宿星宿排对排,算命先生请进来。
不算喜,不算财,算你幺妹要回来。
哥哥听到妹妹要回来,提起秤,割肉來。
妈妈听到幺女要回来,端把椅子接进来。
嫂嫂听到姑姑要回来,火筒火钳定出来。
30、七十二行,架架车为王。
眼睛拉爆,颈项拉长。
31、有钱人大不同,
身上穿的灯草绒,
脚一提,华达呢,
手一挠,金手表。
32、 眼镜,娃娃洗澡澡儿,
开门倒水水儿。
以上是我收集,我知道并唱诵过成都民谣,基本都是老成都人耳熟能详的儿歌,来源除了母亲教的几首外,其他是儿时邻里之间,孩子们常常相互念唱记住的,其中有十首是参考定居海外表哥写的回忆录。必定时间久远,肯定有疏漏,文字理解错误等,也在网上查询校对过,但谬误难免。
在这里我隆重推出我最喜欢,也是大家最熟悉的一首民谣,它已飘洋过海,翻山越岭,到了遥远的世界角落,哪里有老成都人,哪里就有它代表的家乡情愫,它就是:
王婆婆,在烧茶;
三个观音来吃茶;
后花园,三匹马;
两个童儿打一打;
王婆婆骂一骂;
隔壁幺姑儿说闲话。
之所以喜欢这首民谣,是因为简单六句词。描写了六幅画面,把古老成都人的生活场景描绘得惟妙惟肖,同时刻画了古老成都人闲适、幽默、诙谐、牙尖的性格特征,读了入临其境,心回少年。更可贵的是,这首民谣是有手指姿势配合完成,一般是长辈女性带幼儿,边做指姿,边诵歌谣,舐犊之情溢于言表。与长辈有这样亲密合作的幼童,那幸福感终身难忘。那种情感是现在玩电子游戏,高档玩具的孩子无法体会,也不可比拟的。同有姿体动作的民谣还有:
《斗虫虫》《扯锯,还锯》《眼镜》,《胖娃胖嘟嘟》是幼儿骑竹马时唱的歌谣。
最后亮相的歌谣是:
红萝卜,蜜蜜(读min)甜,
看到看到要过年。
娃娃盼过年,
大人忙挣钱.
不要小看这首童谣,它虽然简单,却渗透着喜庆,深入着人心,代表着各阶层老成都人的共同心愿,那就是一种积极上进的心态,过了年就会更好!它蕴含着老成都人对美好生活的冀盼。本土著名作家巴金在《家》里写道:“这个佳节并不是突然跑来的;它一天天慢慢的走进,每天都带来一些新气象。这正像老成都儿歌传唱的那样,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。”借巴老这段话作为本篇随想的结尾,时代在进步,社会在发展,旧时的民谣已逐渐尘封在时间隧道里,但它渗透的文明与精神力量,以及对大自然的热爱,应该会留在成都人的骨髓里。
2018年1月29日于成都知止屋
天府文化 成都记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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